本文由穀雨計劃-騰訊新聞(微信公眾號:guyuproject)出品,未經允許不得轉載,作者夏偲婉,編輯李媛;全球深度報道網獲授權轉載。
由《人物》作者李斐然撰文、朱柳笛編輯的作品《李開復:最大化戰爭的倖存者》,獲得了2019年11月穀雨公共寫作獎。
對採訪者來說,李開復有自己的一套標準敘事,要攻進這套系統之中,並建立新的——真實而非完美的對話,很難。在這篇報道中,我們看到了一個標準敘事之外的李開復。關軍也在點評此文時表示,“受訪無數的李開復,其程序化應對這一次被大大消解。”
不過,李斐然卻仍然感到遺憾。她認為,對於李開復的“打開”,依然不夠。此外,受篇幅所限,為了呈現給讀者一個更真實的“人”,她和李開復關於技術上的討論被放棄了。
但必須承認的是,能打破李開復的“程序化”,就是一場小小的勝利。某種程度上,李斐然和李開復有點像,一個是對技術感興趣的作者,一個是“技術商人”,他們都喜歡“思維較量”,心裡都裝着“最大化”的讀者。當李開復遇上李斐然這樣一位作者,在彼此較量的過程中,細節被極致細化,真實得以呈現。
李斐然自述
找到一個最接近事實的立意
我之所以會對李開復感興趣,是因為他在很早之前就提出了AI(人工智能)的概念,他的很多想法都很有前瞻性,有點像是技術商人。最早我對他更多的好奇在於技術想法方面,後來我有了對話機會,更多是從人物角度關注他,包括最後落筆,寫的也是一個技術領域中關於人性的故事。
當時李開復開放的所有採訪都是公關類採訪,只給半個小時或者40分鐘,聊不到什麼程度。寫一個人不可能只靠資料,一手採訪非常的重要,尤其是對於這樣有爭議的人物,所以我們一直很希望能夠爭取到更多時間。我們主編太給力了,這個題因為主編的聯繫,所以定下來了。
在第一次與人物對話前,我會做資料收集和進行預採訪,先去采一些和他特別熟的人,慢慢找我要寫的方向,在操作過程中不斷細化、清晰化主題,希望能在對話過程中,找到一個最接近事實的立意。
最初我想記錄在技術變革的三十年里,一個像李開復這樣的人物會如何做出抉擇的故事。在一個技術劇烈變革的時代里,舊的玩法還在,傳統產業的盈利模式依然有效;但新時代已經到來,商人們開始用新的方式去做生意,技術人員的地位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,中關村方圓一公里以內所有人的命運都發生了劇烈變化。
但在和李開復共事十年以上的同事對話時,有一個人提到,李開復身上有特彆強的確定性,即他做任何事情都極其精準。

李開復。攝影:尹夕遠
我覺得這很有趣。因為在商業領域,尤其是技術這一塊,不確定性是共性,確定性極其罕見。而李開復是在一個充滿不確定性的場域里,竭力尋找到他的確定性。如果這是他熟識的人對他的認知,我認為細化這個細節,會比我自己最初想的方向更精確,更符合這個人的真實人生。
帶着這些功課,我見了李開復。但第一次對話現場非常慘烈。
第一次對話遇挫
第一次對話,基本就是 “持續的挫敗和絕望”。大部分採訪對象防禦性很強,但我相信只要對他很了解,知道一些攻克他的方法,是可以打開他的。
第一次見面是在他的午餐會,李開復的時間非常緊張,他吃午餐,我坐在旁邊問他問題。我對李開復解釋我這個選題要做什麼,我有哪些想法。他也很認真地聽我說話,但依然處在一個接受採訪的狀態。我就和他分享了一個故事,希望他能理解我想要什麼。
2016年,我對話剛退役的吳敏霞。她對我說,“我的生活就是三點一線,從訓練館到宿舍,再到理療的地方,這三個點來來回回、走來走去。”我開始問她更本質的一些問題,比如“你怎麼理解你的工作?工作給你帶來最大成就感的時刻是什麼?” 我需要反覆問,不斷變換提問方式,幫助她回想這種狀態究竟是什麼樣子。
她想了很久,然後告訴我大概這麼一段話。她的生活很多東西是自己不能掌控的,比如訓練時間、宵禁時間。而當站上十米跳台往下跳時,頭朝下往下墜,所有人都會恐懼,但這件事讓她着迷,在那幾秒時間內,她可以非常精準地控制自己每一塊肌肉,還能對抗住那種恐懼感,準確達成目標。雖然生活有很多的限制,但那幾十秒內,她能夠完全掌控自己的人生。
我說完這個故事後,李開復有了一些細微的表情,眼神也有了變化。那一刻,我想,太好了,他受觸動了,這一刻馬上要打開了,他現在會跟我分享一個真實的故事了。
結果,他就“哦”了一句,吃了一口飯,說,“你說完這個例子後,我覺得我說的例子都無法超越這一個,我需要好好想一想。”我就想,完蛋了,這個人又回去了。我好不容易把一個很重的門推開,結果他“咵”一下又給關回去了。
但這個故事觸動到他另外一點——他是一個極其完美主義的人,在那一刻,他有一種競爭性,類似“我如果說不過這個例子,就還是給你一個完美的回答”。但他已經有了固定的表達方式,不習慣用真實細節去表達自己。那一刻,你會覺得自己的“對手”特別難對付。
第一次對話幾乎沒有達成任何預想的目標。結束後,我感到特別迷茫。
思維較量
第一次對話結束後,我去找了很多做投資的人。他們最後沒有成為稿件里的人,但幫助我理解了李開復的工作環境;他日常打交道的是什麼樣的人;他作為投資人,平時是怎樣說話的。
我還找到他每一任私人助理,了解他的日常習慣。所有細節都要聊:李開復喜歡吃什麼喝什麼?在紐約出行,是坐車,還是坐地鐵?玩紙牌遊戲,贏的時候是什麼樣的反應?是否特別在乎輸贏?每年去幾次大董?哪些菜是他必點的?哪些菜是他會給別人點的?各種細節。
李開復的助理提到,他的記憶力很好,能記得三十年前的論文里一個注釋中的一個公式。他會為此“洋洋得意”,覺得這件事自己能做到,其他人都做不到。我聽到後想,我不能讓他覺得我和他不是一個level的,在他面前,我不能有任何漏洞。
我在第一次對話時意識到,李開復會不停考我。當他說“我之前在哪本書里也提到過什麼”,我馬上會把這句話接上去,“對,你在那本書上寫過細節”,然後會感覺到他的表情發生一些變化。我看了他所有的書和演講,還找他的CTO幫我去解讀奧賽羅棋和隱馬爾可夫模型那兩篇論文。他還有一部紀錄片,裡面的細節我也清楚。在對話前,我要對這個人了如指掌。
我抱着“必死”的決心進行了第二次對話。
那次對話中,我對他說,“我覺得你的生命當中,信對你來說好像很重要,我希望這個話題咱們能多聊一些。”
聊到和父母寫信時,他說這些信件從來沒有公開過。我說,“有公開過,我有一封你的父親寫給你的信。”然後我背出了那封信的內容。他很震驚,問我是怎麼知道這個細節的。
在李開復的紀錄片里,有一個這封信的特寫鏡頭,我把這個畫面截圖了。他看到這張截圖時,慌張了5分鐘左右,說“怎麼能拍特寫,我沒有答應過這個能拍特寫”。但在這之後,我問一些問題,他不會再“冠冕堂皇”地回答。他終於可以放鬆下來,真實地和我進行聊天。
作者需要去知道訪問對象生活里很小的細節,然後讓他感受到,我是了解你的,不要那麼害怕,我不是陌生人,我就是你的一個朋友。要和採訪對象達成一種信任關係,讓他一點點接納你。
第三次對話是李開復主動提出的,那天他需要去參加一個活動,邀請我和他一起坐車過去,車上的時間大概有四十分鐘。
在和他一任助理聊天時,我問,“李開復衣櫃里全部都是西裝嗎?”她說:“開復是特別有着裝品位的一個人,他連領帶都會認真搭到。”
在車上相對更輕鬆的環境里,我和李開復閑聊,“您今天的領帶也是認真挑的。”他說是隨便穿的。助理在旁邊說,“您不用哄斐然,她已經對你了如指掌了。”
李開復聽了,身上那種競爭性又冒出來,就跟我說,“你知道嗎,我的領帶是愛馬仕的,因為所有品牌里,只有他們家領帶做得比其他領帶窄1厘米。”他還參考了學設計的女兒的想法,自己建了個模跑了一下,發現電腦上出來的視覺效果果然更顯瘦一些,因為他覺得自己逐漸變胖了。
這種“思維較量”也頻繁出現在我們之後的對話中。有一天我們聊到裝修時,我發現李開復特別樂在其中,就和他聊吃一樣。一般情況下,人們在自己愛聊的事情上,比較容易展露出真實的自己。
我和他說,我裝修時連一厘米的誤差都受不了,所以我給自己房子建了一個模,確保沒有一厘米是浪費的,所有空間都嚴絲合縫,所有物品都精確收納。他聽了就問,那你做Excel表了嗎?他裝修時做了一個Excel表,發給我看,再次非常明確地表現出他身上的那種精確感。
他是一個特別喜愛思維較量的人,我還挺喜歡這樣,大家在一個領域裡不停攀比,不停細化一些細節。意識到他這個特質後,我會採取一種新的方式,比如跟他分享一些其他事,他一旦聽到別人的事後,就特別希望能說一個更厲害的。
我跟他說,和原研哉聊天也挺有趣的。我和原研哉討論紙張時說,“你在中國出的書摸起來不一樣。”原研哉就說,每一張紙都不一樣,有些摸起來是雞蛋殼那種效果,有的摸起來很輕,拋到空中,能飄三秒才掉下。
李開復聽了後說,“你知道我的錢包有多小嗎?”他的錢包非常小,只是一個卡包,但非常厚。我問,“你這個錢包放在口袋裡不會不舒服嗎?”他便開始展示他的口袋,“我的口袋也是一個你想不到的厲害設計。”他的口袋能恰好裝下他所有東西,坐下來的時候,深度剛好不會讓手機掉出來。
這些細節,都非常能體現他的特質。
在一個很緊的罐頭邊上,悄悄地撬開一點
很多報道把李開復形容成一個商人、投資人、暢銷書作家,但李開複本質上是一個科學家,看他的論文讓我感覺震撼。“AI”這個話題,科學家研究了幾十年,一直不被關注,沒有落地,直到近幾年,AI才流行起來。
李開復就是最早研究AI的那批科學家。他本來可以成為一個很好的大學教授,拿着終生津貼,過一個很多人拼搏一生想要的安逸人生。但他看到了AI,認為這個領域是有前途的。再後來他離開學界,去了全世界最好的公司,並且在這些公司里做了實事。他是一個有真本事的人。
很多人對李開復有一些誤解。李開復出太多暢銷書,塑造出一個商人形象。我和他討論過,我說,“如果你寫一些技術類的稿件,會有更多的影響力,並且贏得更多的尊重”。但這也是他的困境。他早年間寫過很多學術稿件,但沒有有效傳播。他希望這個領域在最大化的受眾中實現最大化價值,而發表一篇學術論文沒有辦法實現最大化傳播。但另一方面,大眾傳播沒法傳播一個技術類的故事,所以他研究了一下勵志類的故事和暢銷書的寫法,再用最大化的市場推廣方式推廣,這是他實現自己目標的一種方式。
這是非常典型的深度機器學習,他在模擬人的思維方式,但他內心深處是非常希望和別人討論技術的。聊天過程中,聊到他的論文時他最開心。當聊到一些偏商業或者偏科技倫理的話題時,他又回到一種套話語境中。我認為這是因為他內心不想和你聊,於是就自動切換模式。
同時,他的暢銷書讓他人在理解他時,會基於李開復給自己構建出的那個人設,從而產生信息上的偏差。我希望我的讀者能夠更全面、更多維度地去理解一個真實的他。
但成文後我依然感到非常遺憾,我覺得這一次打開的這道縫隙依然不夠大,可能對於李開複本人以及他身邊熟悉他的人已經非常大了,但作為寫作者,我覺得不夠。只能說我儘力了。
我能夠感受到,在對話過程中,李開復已經沒有內心障礙,但他內心深處非常不“熟練”。當問到通往更深處的問題時,他依然不習慣打開內心。比如關於他的書房,我很希望能知道他真實的內心是怎麼想的。我甚至浪費過一次採訪機會,那天我下定決心,那一天只討論這件事。但當時他又回到了那種狀態——對你的態度特別好,但不斷在抗拒。我很明顯地看到採訪對象在逃避,就好像追到了一個房間里,兩人不停地跑來跑去。
“這個地方不能寫,這個地方很亂的,那個地方什麼也沒有”,當我拋出一堆問題時,李開復這樣回應我。我勸說他,這個細節特別重要,你要相信我,咱們是可以聊的。但我能感受到他的收縮,他包裹住自己的內心。目前文章里最後一小節的信息,是那一天最後的結果。
我就像在一個很緊的罐頭邊上,悄悄地撬開一點,只能看到他一點。
當然,我也很理解李開復的這種狀態。他打過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艱難的官司——和比爾·蓋茨的那場世紀官司。這是一場非常殘酷的鬥爭,如果輸了,就會葬送他的整個職業生涯。那個階段,哪怕是他對同事一個問題隨口“嗯”的回復,都可能成為呈堂證供。所以當時在美國最好的律師團的“訓練”下,他知道哪些話可以往外說,哪些話絕對不可以說,哪些話又最能保護自己。上了這樣一次法庭,經歷這樣一場長達幾年的官司,這個人會發生變化。
從這個角度,我很理解李開復呈現出來的那種難。他吃過苦頭,如果他願意打開自己、敞開聊,說明他真的做了一個很勇敢的決定,因為一旦他這樣做,他的內心是會有恐懼的。這種殘酷的經歷把他塑造成一個多麼小心翼翼的人。
業界都認為他表達能力特彆強,但在我看來,他是最不會表達的人——那種真實的、真心的表達。李開復的本質是一個工程師,他與世間的溝通方式是人機對話,他像機器學習一樣,學習了一種效率最高、安全性最高的人類表達方式,並不斷使用。但他的內核,是不知道如何和外界對話。
對話李斐然、朱柳笛
穀雨:最開始為什麼決定做李開復的這個選題?
李斐然:我是一個對科技很感興趣的人,所以很早就覺得李開復這個人很有趣。他不是一個純粹的技術商人,很多想法都非常有前瞻性,很早就提出了AI的概念。但過去能跟他對話很困難,大部分的商業人物都需要一個漫長的磨合過程。一直到創新工場十周年,在主編的幫助下,我們爭取到了這次採訪。
朱柳笛:一開始定下這個題目,是創新工場正好十周年的契機。李開復在商業世界裡還挺有代表意義的,是一個符號性的人物。近一段時間也沒有看到關於他非常好的報道,對他還是有一些求知慾。
穀雨:面對這樣一位採訪對象,前期做的功課會不會相對更多?
李斐然:我其實采誰都差不多是這樣。我早期做很多科學報道,科學家也很難攻克,他們有自己的專門領域,那個世界裡有獨特的一套專業術語、專業邏輯和專業的背景,對話門檻非常高。所以科學家普遍認為你是一個外行,就拿入門級的東西和你“隨便聊聊”。不是因為他們傲慢,而是覺得沒有辦法跟你建立對話。
所以我習慣對話前必須了解他所有的背景,尤其是學術背景,學會和他感同身受,明白他在做什麼,他做事的邏輯是什麼。如果第一次見面,他們明白作者懂他們在幹什麼時,就會變得很願意溝通。
科學家的世界有點像一個孤島,一方面很孤獨,很希望建立溝通,但很少有能和他們進行思維較量的人。所以要特別努力地讓他們意識到,這是一個有能力和我儘可能平起平坐聊天的人,有時候我的一些提問方式,也能激發他們新的想法。
穀雨:你說對話過程像一場思維較量,這是你對於李開復這個人物採取的一種對話技巧嗎?突破李開復這種程式化的關鍵是什麼?
李斐然:是的,面對不同的採訪對象,要用不同的對話策略。 我覺得這才是我們這個行業不會失業的緣故,是因為AI無法微妙地觀察人,以及理解人的細微之處。
每一次對話都是對一個真實地活着的人的理解,首先讓對方放鬆下來,讓他認可你,實現一種平等的對話,然後獲取準確的信息。
在采李開復的時候,我要不斷去學習他的對話方式,觀察他喜歡用哪些詞,喜歡聊什麼樣的事,在聊哪些事時會打開自己,然後利用打開的小窗口,引到你想要去聊的話題上。
朱柳笛:當作者能夠讓李開復覺得“沒見過比她佔有資料還多的作者”,或者“有人可以理解我說的這個問題、對技術很了解”的時候,他會對作者更尊重,這個口子就打開了。
穀雨:“最大化”這個點是什麼時候定下來的?
朱柳笛:應該是快要接近成稿的時候。但斐然寫完第一稿後,“最大化”這種意向已經非常明顯。
李斐然:在和李開復對話的時候,我意識到他身上有特彆強的要把一切做到極致的特點。他身上這種對於極致的追求,全部都是為了實現最大化。
我就拿着這個點在之後的對話中慢慢和他碰,比如鏡櫃要做到什麼程度,Excel表要細化到什麼程度,論文里的棋局推演是如何進行的。後來我們也聊了一下我觀察到的這個“特質”,他仔細想了一下,認為這也是一個準確的特質,包括創業,其實也是一種實現人的最大化的方式。這個主題就是在對話當中的一種感受。
穀雨:這次操作的過程中,有什麼是讓你感到遺憾的?
李斐然:我對這篇稿子其實挺不滿意。它達成了一個目標,就是比較客觀、貼近真實地去表現李開復的生存狀態。但我對於這個人的本質並沒有挖掘到最深的程度,所以寫的時候,我感到異常遺憾。李開復經歷過更複雜的人生,他有更複雜的人性,而我並沒有真實地挖掘到。
過去三十年的技術變革,讓很多人獲得了技術的紅利。這種技術變現很容易讓人迷戀。但李開復不是這樣的一個人,他實現了技術變現,但還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技術世界,渴望更大的技術邊界。
我與一個人對話時,希望能理解他所處的時代和他同時代的人。但對於李開復,那些年他在國外,其他的同齡人和他沒有同頻共振,那他和我們的讀者的共鳴感又會來自於哪裡?
後來我意識到,我們共同經歷了一個技術奇蹟的時代,比如雙十一、微信紅包、網絡直播,這些都是我們共同的記憶。而最早李開復進入蘋果公司工作時,就已經意識到技術可以實現變革。他一次次經歷這種事情,着迷其中,我很希望能把這些寫出來,但遺憾的是,我在想我們的讀者可能都不知道李開復的真實模樣。在八千字體量的文章內,我需要捨棄掉一些野心。
穀雨:出稿前,李開復團隊有沒有審稿?
李斐然:我是一個不給別人審稿的作者,迄今為止,在發稿前沒有人看過我的稿,我只會答應給到對方直接引語。我根深蒂固的概念,就是採訪對象沒有權利去審稿。我對我的事實負責。
穀雨:你覺得李開復是一個自由的人嗎?
李斐然:我認為李開復覺得自己是一個非常自由的人,他所感知的世界就是和我們所感知的世界不一樣。他處在一個純粹理論技術的世界裡面,技術就是他的人生樂趣。技術能把一件很小的事情做得很大,能把無序的世界變得有序,把弱小的事情變得強大,顛覆甚至創造一個新的世界,這件事情讓他着迷。
李開復在用技術實現這種最大化的時候,也是我所理解的他所最着迷的時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