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月21日下午,一架飛機的墜落,打破了廣西梧州藤縣莫埌村的寧靜,也打破了中國已經保持十二年的零致死空難紀錄。
經過數天搜救,官方確認失事的東航 MU5735 客機上132人全部罹難。事故造成的傷害,如同隕石砸進大海,盪起一圈一圈的波紋,以家屬為中心層層展開,對救援人員、心理工作者、航空從業人員,以至廣大民眾帶來深淺不一的心理創傷。
家屬迫不及待想靠近墜機現場,探尋任何跟親人有關的一絲連繫。然而,墜機核心區卻被迅速封鎖,家屬只能困在接待酒店裡。“等通知”,是家屬最常從志願者、工作人員口中聽到的三個字。
2022年3月,全球深度報道網精選了幾篇值得細味的深度報道,了解這場驚動整個中國的空難,以及它的後續影響。
MU5735 墜落後的傾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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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2年3月27日,中國廣西壯族自治區梧州市,救援人員在現場默哀,悼念東航 MU5735 航班客機的遇難者。圖:周華 / 新華社
飛機墜落帶來的傷害,盪起一圈一圈的波紋,以家屬為中心層層展開,對救援人員、心理工作者、航空從業人員,以至廣大民眾帶來深淺不一的心理創傷。
根據災難後干預的經驗,心理專家指多數家屬在遇難親人的頭七過後,才能開始接受親人亡故的現實,但頭七以後面臨的才是真正哀痛。中國災害防禦協會心理急救員課程主講人鎖朋表示:“不要擔心他睹物思人,觸景傷情,如果不參與處理後事的過程,對親人亡故的現實感就建立不起來。”
除了遇難者家屬,首先承受心理衝擊的還包括現場救援人員。四川大學華西醫院心理衛生中心邱昌建教授,曾經多次參與突發災難心理救援工作。據他觀察,作為最接近事故現場的人,救援人員尋找遺物等工作帶來的心理衝擊、對人生無常的無力、恐懼等,在忙於搜救時可能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,但當搜救工作結束,心理壓力就會慢慢浮現。
即便是“不在場”的人,同樣有機會受到強烈的心理衝擊。東航空難後,中國社會心理學會員工與組織社會心理援助專業委員會(EOA)副主任委員趙然和團隊,自發成立了應急心理危機援助小組。
EOA 的二十四小時心理熱線電話開通後,頭三通打進來的電話,分別來自 MU5735 機組人員的朋友同事、遇難乘客的朋友,以及一位情緒受到影響的普通市民。那位普通市民稱,他看到東航空難的消息後感到害怕,出現了失眠的情況。那位機組的同事則表示,“感到無助和絕望”。
“一個悖論是,他們(航空從業人員)很需要心理輔導,但是又不敢輕易讓公司方知道自己的心理問題,因為一旦被知道,就可能面臨停飛的風險。”趙然說。
馬航家屬對東航家屬說:不要走我們走的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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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2年3月28日,救援搜索工作進入第八天。圖:黃孝邦 / 新華社
東航 MU5735 空難的第二天,姜輝在微博上發了“馬航 MH370 家屬對東航 MU5735 乘客家屬要說的話”,其中寫到:“我們能夠感同身受你們的悲傷和痛苦,也知道會隨之而來需要面對的艱難和需求(…)如果你們有任何需要可以隨時私信聯繫我們。”
八年前,姜輝的母親在 MH370 上。據他憶述,當時他二十四小時盯着電視,和朋友打電話卻說不出話來,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家人,心情隨信息的瞬息萬變如過山車起伏。當時不夠及時的心理援助和不夠透明的信息,令他始終抱憾和憤怒。他希望能在往後看到一些改變,作為親歷者,也是最知道此刻東航家屬在經歷什麼、需要什麼的人。
八年以來,姜輝成為了馬航家屬群組的活躍領袖,也儘力幫助後來多場空難的乘客家屬——就在 MH370 失蹤的四個月後,MH17 墜毀,姜輝他們通過翻譯轉交給 MH17 家屬十點建議;2019年,埃塞俄比亞航空 ET302 失事,機上有八位中國乘客,其中一位的朋友曾找到姜輝尋求幫助。
東航空難後,正面連接和姜輝通了兩次電話,並且整理出一篇對談訪問。
東航墜機後七日,家屬的漫長跋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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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2年3月27日,中國廣西壯族自治區梧州市,救援人員在現場默哀,悼念東航 MU5735 航班客機的遇難者。圖:cnsphoto via Reuters / 達志影像
廣西壯族自治區梧州市藤縣莫埌村,一架飛機打破了寧靜。東航 MU5735 空難發生七日後,遇難者家屬紛紛從各地趕往梧州市,為的只是到現場“看一下”。然而,這幾天他們聽得最多的話,便是“等通知”。
張煜(化名)是遇難者家屬之一,他和家人趕到梧州市後,一直被安排待在酒店,每次出門都有志願者緊隨。在酒店房間里,三不五時就有人敲家屬的門,問他們需要什麼幫助。家屬表示想了解現場的情況,但每次志願者只說“他們也沒有辦法”。在其餘時候,圍繞他們的就只有志願者。
家屬在酒店除了等待,就是從網上看墜機現場的信息。直到入住後的第三天,他們才在酒店會議室見到了當地政府領導和東航領導,至於什麼時候能取到親人遺骸,得到的答案是估計要等很久。
有家屬按捺不住,決意自行開車到莫埌村,但在距離墜機點八公里的路上,早已有工作人員層層把守。有村民不忍,載家屬繞行幾十公里,意圖從另一側進入現場,也在封鎖線外被攔下。
有家屬不得不“鬧得大一些”,當地領導才肯鬆口讓他們進入現場。然而所謂的現場,不過是在距離搜救區約一百米以外。鎮委書記表示,核心區裡面有很多領導,所以家屬只能在這個“現場”進行簡單的祭奠。
居住在燕郊:邊界線上的苦與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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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燕郊通往北京的路。圖:CFP
燕郊位於北京的正東面,西北側與北京通州、順義接壤,往東南就能進天津,雖然行政區划上隸屬於河北省廊坊三河市,但不論東南西北,燕郊及整個三河市與河北省都不挨着,是一片非常有趣的飛地。
燕郊的另一個特點就是距離北京非常近,甚至被稱為“睡城”,就是專供北漂打工族晚上睡覺的意思。北京的邊界並非一個規則的環形,東面凹進去的一塊就挨着燕郊,距離天安門不過30公里。這個距離要從市中心往東北開,連密雲區的邊都摸不着。如果開車走高速去北京平谷區,你甚至要先穿過燕郊“上空”,然後才能落地平谷。
燕郊的區域中心是和北京接壤的一條邊界線。城市從邊界線開始蔓延,往外生長。所有居住在這裡的人都以第一時間跨過邊界線進北京為目的,這也帶來獨特的邊界生態。製造邊界與消解邊界,是永恆的博弈。
疫情三年,疲憊的燕郊通勤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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燕郊民眾排隊等候開往北京的公交車。圖:中新網
得知燕郊即將封閉,徐霞立刻收拾好換洗的衣服,拎着包下樓打車,前往“隨便一個有8開頭公交車的公交站”。這是疫情爆發以來,徐霞經歷的第三次封閉。為了不影響工作,她必須趕在公交全部停運之前,逃回北京的員工宿舍。
做餐飲銷售的王立峰不過周末,知道第二天燕郊就要封閉,他下班後趕緊回家和妻兒吃了個晚飯,急急忙忙收拾好東西,開車沿京秦高速駛出鎮子。到了公司宿舍,他發現周圍同事全在往屋裡搬被褥和生活用品,他們都是剛從燕郊跑回來的。
提起燕郊和北京的距離,人們習慣說“一橋之隔”。疫情以後,在很多燕郊通勤族的印象里,橋,意味着堵。嚴查期間,橋的作用,更多時候是承載數以千計排隊滯停的車輛,和準備徒步回燕郊的行人。久而久之,橋成了某種意象。
燕郊通勤族往返於河北與北京,在疫情這三年里,他們需要接受兩地防疫政策,小心翼翼往返公司與住處。有時銜接失措,他們就只能懸置在檢查站,或者是受阻於一場大雪。如今,燕郊通勤族已是一群驚鳥,一有風吹草動,他們便分作兩撥,一些人急於回燕郊照顧家小,一些人殺回北京只為保住工作。
高學歷相親:婚戀內卷和浪漫的消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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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端相親局現場。圖:GQ報道
過去二十年,渴望邂逅愛情的年輕人從傳統婚介所走向了小程序、應用程序、直播間,公園相親角的宣傳單改以公眾號推文的形式傳播,“算法匹配”掀起了新潮流。隨着需求越來越多樣化,相親賽道也越來越細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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相親市場是社會生態的縮影,有金錢利益,有情感糾葛,有焦慮,也有偶然。藉助移動互聯網,匹配的效率得以提高,但人性的灰度也處處可見。GQ報道試圖探尋,小鎮做題家的烙印如何一路跟隨名校畢業生,內卷如何波及婚戀市場,親密關係的締結如何受到商品經濟邏輯的影響。